末法時代
We haven't had that spirit here since 1969.

愛情短片/1941

  • PG-13
  • 本cp人都繞不開的追妻火葬場(?
  • 搞了一點好萊塢風味

这是深秋的卡萨布兰卡。临近打烊时,英国按照情报提供的地址走进一家酒馆,在烟雾腾腾的赌桌边看到美国。蜜金头发的年轻人身穿黑色燕尾服,坐在一群醉醺醺的流亡之徒间手扶镜框,一边娴熟地转动轮盘,一边兴味盎然地观察那些或欢喜或绝望的夸张表情。筹码被一叠叠地放在写着数字的方格中,在一格里消失,又在另一格聚拢,直到渐次流入庄家囊中。英国穿过人群,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掏出几张纸币,也换了一点筹码,开始押注。美国抬起眼睛,略带讶异地看向他。

英国很快赢了一些钱,却没有恋战,径自起身走到年轻人背后,伸手按在那双正在整理筹码的、稍显稚嫩的手上,附在他耳边悄声说,“这局结束后,跟我出去一下。”

美国抽出手,从桌子上拿起一个银烟盒,递给他一支,又自己咬住一支,点起火后凑过头来给他也点上,蓝眼睛扑朔迷离。一层烟幕像屏障似的将他们与外界短暂隔绝开。美国用口型问,“你怎么来了?”

英国没回答,而是唐突地转移了话题,“555,你竟然能抽这么烈的烟了。”

“正宗英式烤烟,你不喜欢?”

“不喜欢你抽。”英国斩钉截铁地说,见到美国扬了扬眉毛,又补充一句,“我说真的。”

“现在你可管不到我了。”

“是啊,现在我的命还攥在你手里呢。”英国点点头,嘴唇不顾旁人侧目地在他耳廓上倏然拂过,“那么待会儿见。”

半小时后,他们一同在笼罩着宁静假象的夜色里朝海岸走去。

“没人跟踪?”

“我想目前还没有,所以有什么话尽快说。”

“美国,你太任性了。”英国叹了一口气,“军情六处告诉我,你亲自跑来北非,乔装打扮混迹在三教九流里,躲开德国人的视线,从那些欧洲来的逃亡者中挑出顺眼的,给他们发签证。但我认为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你是有什么交易要跟维希法国的人谈?”

“签证还要通过维希法国的人发呢,别忘了这里仍然是法属殖民地。”美国不动声色,“何必过问这么多细节?就像你刚才在走廊里和一个法国流亡政府的人——显然职位不低——接了头,或许同时交换了一张折起来的小纸片,我也不会过问上面写着什么,不是吗?反正都不会影响大局。”

“什么大局?”英国冷笑一声,“是指罗斯福总统为竞选连任担保的不会让美国卷入战争吗?”

“远离战火的安全大陆本来就没有义务进入战争。”美国干脆地说,而后蓦地想到了什么,“仅仅八十年前,你还希望我去死——法国也是,普鲁士也是——如今你自己要死了,在被持续轰炸大半年后,跟法国一起狼狈不堪地死在普鲁士用军国情结培养出的疯子手上,多好的结局,可你又低声下气地来求我。你们欧洲人的恩怨跟美国有什么关系?坦白说,我连你们谁跟谁在哪一年是敌是友都记不得了。”

“八十年前?”英国陷入沉思,慢慢说道,“一八六一年……特伦特事件?”

“是的。”美国比了一个烦躁的手势,“如果你没有患阿兹海默症,应该能清楚回忆起那时你真情实意地试图使我恒久一刀两断。一个曾经堂而皇之打劫我的船、绞死我的人的国家,却激烈反对在特伦特号进行女王许可过的违禁品搜查,何其可笑——有印象吗?圣诞节之前,你给了我七天期限,命令我释放在你那儿缴获的南方叛乱联盟使节,并向你道歉。同时你往加拿大增派了很多很多驻军,明知我无法承受第二场战争。”

“哪有很多很多?”英国笑起来,“不过你真的无法吗?当我见到一个像你一样倔强的孩子,难免忍不住想看看他承受的极限在哪里——”他停下来,似乎在暗示什么,目光锐利地打量着美国。

“我真的无法。”美国冷静地说,“我想宣战,亚伯拉罕不同意,他说我无法——无法再多承受哪怕一点点。你想得没错,他也看得透彻,我在耐痛力方面的确永远及不上你。他让我别介怀,最好尽快从你加之于我的种种心理桎梏中挣脱出来。’阿尔弗雷德,你不能意气用事,你是要活很多年的。’”

“他是个了不起的人。你很幸运。”

“我一直记得这件事。”美国自顾自地继续说,又神经质似的重复了一遍,“一直记得这件事。你说你只是在维护自己作为中立国的权利,对处于战争的两方同等看待——中立国,没错。请你和法国明白,这就是我现在的立场。”

“原来如此。”英国恍然,“亲爱的,你的报复心太重了。我早该知道,你是个比罗斯福总统更难缠的对象。”

“富兰克林又不会记上世纪的仇。恐怕连你也不得不承认,那是个着眼于未来的伟人——是的,你没猜错,《大西洋宪章》的第三、四条是他的意思,毕竟近在眼前的事还不能忘,但第七条是我的意思,目的就是要让你听懂——让你,而不是让贝什米特们。”美国唇边浮现一个凉薄的微笑,“总而言之,总统先生称得上通情达理。你不如干脆放手让温斯顿·丘吉尔跟他去谈,肯定比我们两个在这里翻旧账高效得多。”

“是你在翻旧账。”英国无奈地摊手,“八十年够久了,足以使敌意随着一代人的离去了结。如果你不提,我都忘记这回事了。”

“你忘记太多事了——你忘记梅逊和斯莱德尔被皇家海军接走前,我在里纳尔多号的船舱里哀求你不要承认联盟国的合法性了吗?”

“大概忘记了一部分。最后我没承认,不是吗?”

“对,你没有。我很感激。”美国点点头,环顾了一下周围,盯着不远处的视野中浮现的一座庞大华美的建筑物,“当地有名的清真寺,建在断崖上,我们去走走?我常一个人来这里散步,透过主殿的镂空木门看海上的落日。可惜现在已经闭门了,只能看到外观——虽然也足够壮丽了。”

“想不到你还有这么浪漫的时候。”英国牵住他的手,“你明知道,现在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你给了我什么?” 

“一些重要岛屿的控制权,航空、雷达技术,某个具备不可想象的毁灭力的黑暗秘密,未来可能还有一整个你能用自由贸易理念任意支配的世界。”他顿了顿,敛去讲到句末时难掩的几分阴鸷,淡然补充道,“前提是它没有落入法西斯主义手中。”

“这是你迫不得已。就在二十年代,你和法国连国联的主导权都吝于给我——另外,请不要偷换概念,我们之间是公平交易,我给了你很多钱和军需物资,不然你根本支撑不到今天。”

“宝贝,这些钱是要还的。”

“那也没有别人肯借给你——而且我还可以再拿一些别的来换。”美国猛地把英国按在廊柱后的阴影里精雕细刻的石墙上,攥住英国刚握紧腰间配枪的手,半跪下身,把抬起的枪管含在口中,悄悄投去一个告诫的眼神,低语道,“不要乱动。”

“你是看到枪管就会发情吗?”英国倒抽一口凉气,想起了一个多世纪前相似的一幕——唯一一点不同是,当时他拔出的枪是朝向他年少可怜、以一种自毁姿态扮演着帝国反叛者的情人的,现在却不是了。

艳红的舌尖和漆黑的枪管间已拉起一道银丝,灵活的手指又摆弄起他的腰带扣来。纵使英国对此事经验丰富,在陌生异域的神性场所,未显现的跟踪者来自暗处的窥视下,仍是不由感到有些羞耻。

最后他一边浑浑噩噩地想着如果被拍下照片也不错,一边将沾满秽物的手帕扔到了月亮下波涛汹涌的海面上。

“我们不是第一次在大西洋留下这种东西了。”

“那德国佬走了吗?”

“走了。我猜他吓傻了。”

“你玩心不小。”

“你不也无所顾忌?”

“阿尔弗雷德,”他沙哑地唤他的名字,看向他藏在起雾的镜片后凝视夜空的眼睛,“在想什么?”

“在想卡萨布兰卡适合拍一部爱情电影。”

“我同意。”他思索了一下,“这里有太多人来去,形形色色的人,危机四伏,悬念迭出,爱情也朝不保夕——但很漂亮。如果你——我是说,你的总统——信守了承诺,我希望不久后我们可以在这个地方联合登陆。”

“那么就祝你好运了。”美国倦怠地倚着石柱,右手抚在英国一刻不停窒痛的心脏位置,朝他露出一个语焉不详的笑容,“为了能占领卡萨布兰卡后光明正大地和我在会议间隙看电影,请务必坚持活到那一天。”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