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法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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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面人間(一)

  • PG-13
  • 《BORDER》安藤x石川
  • 朋友點的cp,想象中對原作結局的補完

SIDE A 空椅子

十月二十九日星期三,正值深秋,是个沉闷寒冷、阴雨绵绵的日子。

临近正午时,镰仓市员警署突然接到了一个来自市民的报案电话。来电者自称川口,在长谷二丁目居住,刚刚沿着海滨散步时,在一幢废弃已久的空置房屋内发现了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

“我见到门半开着,里面飘出来一股刺鼻的腐坏味道,觉得十分奇怪,便决定进去看上一眼。屋子里的光线很暗,尸体靠在正对门口的墙上,模样非常吓人。我不敢再停留,于是赶紧跑了出来,打电话报警。”

他是这样说的。负责接线的酒井巡查一边听着,一边认真作着记录。

十五分钟后,搜查人员来到了川口所说的地点。那是一座倚海而建的二层木屋,已经多年无人居住,四周陈旧破败的木墙里散发出潮湿的霉味,和室内的荤腥尸气混在一起,难闻得教人几欲作呕。窗口漏进的雨水聚积在地面上,沾湿了自尸体旁蜿蜒而去的一大片形状狰狞的干枯血迹。显而易见,此时距命案发生已经有不短的时间了,至少超过了两天,因为尸僵几乎已完全消失,死者的瞳孔也不能透见了。死者是名高挑瘦削的年轻男性,从面孔来看生前一定十分英俊,但这一刻他的模样已经极为憔悴了,而且五官正在难过地扭曲着,仿佛遭受了什么极大的痛苦。

血是从死者胃部流出来的,那里有一处严重的枪伤,明显是近距离射击造成的结果。四周找不到行凶的手枪,或许掉在了某个不起眼的地方,或许是被凶手藏起或带走了。混有残缺脚印的血迹一直从房屋深处延伸而来,似乎显示着这名男子死前曾十分费力地移动过,很可能是想从门口逃出求生,但终究倒在了几步之遥的地方。他身上穿着颇为考究的西装,虽然沾满血污却仍然可以看出打理得相当整齐,上衣口袋里放着一些被血浸透的现金、几把钥匙、一块手帕和一个打火机[注1],然而没有驾驶执照、银行卡等可以证明身份的物品。

搜查人员分成两组,一组留在现场仔细勘查取证,另一组将死者抬入车内,准备回到警署后请法医作更加详细的鉴定。但就在这时,刚刚上到二楼去的一名警察高声喊了起来,说在内室中又发现了一具尸体。

第二具尸体十分端正地坐在一把涂了黑漆的木椅子上,与另一把款式完全相同的椅子隔着茶几正面相对。茶几是规矩的四方形,漆成鲜艳的红色,非常窄小且不带任何装饰纹样,连带靠着北墙的壁橱一道,组成了这间屋子内所剩无几的家具摆设。这个人也是死于枪伤,从伤口看是干脆利落的心脏动脉中弹,面容比上一具要平静得多,目测起来大约是当即毙命的。二者的死亡时间应该相差不久,因为尸体上呈现出的腐坏迹象几乎一模一样,再加上距离如此相近,故而可以被联系起来当作同一起事件看待。

这次的现场与之前只有两处不同,其一是尸体右脚边的地上搁有一把剩余三发子弹的M60转轮手枪,其二是死者在衬衫口袋内随身带有员工证,清楚地写明了此人名为安藤周夫,东京都人,职业是明星玩具公司职员。经过比对,员工证上的照片与本人样貌一致,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第二具尸体的身份便可以算是轻而易举地得到确证了。安藤周夫同样身着西装,年龄看上去要比一楼的死者年长十岁左右,身材也稍稍矮小一些,眉眼的轮廓给人一种奇异的冷漠印象,似乎冰冻在了一起,即使在面对死亡时也没有什么情绪可言。看他坐在此处的样子,就像是刚刚用程序化的公务表情陪同对面的客户喝完了一杯茶一样。

这便正是眼下场景中最大的不和谐处所在。无论根据桌椅的摆放,还是安藤的坐姿仪态,茶几另一面的椅子上都仿佛缺失了一个人。谁曾经坐在这里呢?是将两个人一同杀死的凶手,还是楼下的另一名死者?

然而按照后续的鉴定结果,两人体内的子弹都是由同一支手枪,即在安藤脚边发现的那支转轮手枪射出的。在它的枪柄、枪管、腔膛、扳机和子弹上,仅仅留存有两名被害人的清晰指纹。又因为手枪与第一名死者相距太远,这便显得极像是安藤杀人之后再举枪自杀的事件了。支持这个观点的论据有很多,甚至几乎是压倒性的,比如杀人时采用射击胃部、延后死亡时间的几近于虐杀的方式,而自杀时则直击要害、最大程度上降低过程中的痛苦,无疑是非常符合犯罪者与自杀者的心理的。至于为何两人的指纹都会出现在上面,他们提出可能由于手枪的持有人正是楼下的死者,如此便只有安藤的指纹是多余出来的罪证,这个猜测可以通过后续的调查进行确认。

但警署中还有另一派人,认为不排除第三者作案的可能。凶手可以先对楼下的被害者开枪,然后到二楼内室中杀死安藤,再在指纹上略动手脚,伪装成自杀的场景。不过,这种推测也含有诸多匪夷所思的疑点——假设安藤是被害人,那么在屋子里已经有个人死亡、或正在垂死挣扎的情况下,他怎么可能若无其事地坐在那里同凶手会面呢?又怎么可能会毫不反抗地准许他人对自己近身开枪?

二人的死亡推定时间都在十月二十七日凌晨一点到三点半之间,无法对案情的破解提供任何有效帮助。另外,现下的当务之急是查清一楼死者的身份和两人间的关系,并据此推理出为何他们会在深夜同时出现于这幢废弃的海滨木屋内。

出乎镰仓市员警署意料的是,实现这一点并未耗费多少功夫。死者照片在警察系统内部网络间一经发出,便很快得到了回音。原来此人名为石川安吾,是警视厅搜查一课杀人犯搜查第四系的一名刑警,而安藤周夫则是近几个月内由石川负责的一系列凶杀案件的首要嫌疑人,却因从不留下决定性的证据至今未被拘捕归案,始终得以逍遥法外,并有极大的征兆会继续犯罪。据石川的同事所说,石川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为了设法逮捕安藤非常苦恼,几乎到了心力交瘁、精疲力竭的地步,而且愈来愈执着,即使屡屡受挫也丝毫没有放弃的迹象。因此他们认为,按照石川一贯以来全然容不下不法之事的性格,和他之前誓死要将安藤追到穷途末路的顽固劲头,最终会与这位嫌疑犯相约在此处、孤注一掷私下了断也并非没有可能的事。

因为两位死者均为东京都人,二人之间的恩怨也与镰仓一地没有关联,这起案件很快便被移交给了警视厅搜查一课。根据现有的证据,负责该案的小组很快作出了一个合乎常理的初步结论,即如上文所阐述的那样,二人约在这个偏僻的场所私了、安藤杀死石川后感到忏悔并畏罪自杀的结论。如果不出意外,大概最后便会这样定案了。

然而就在这时,出现了一位名为立花雄马的刑警。立花雄马是石川安吾生前的搭档,与安藤周夫也有过几面之缘,他认为如果案件的真相的确如此,那便实在是太过简单,甚至简单到了怪异的地步。

首先,他指出,依照他本人的了解和石川的讲述,安藤对于犯罪极为娴熟,早就将杀人作为了生活中的惯常工序,已经完全没有基本的情感和伦理观念,绝非是会在作案之后感到愧疚乃至以命相抵的人。

第二,严格来说,其实石川的死因尚且不明。验尸官的报告显示,先前意外中枪时遗落在石川颅骨内的子弹在他临终前发生了较为剧烈的位置偏移,以至于其对大脑的损害已经到了可以致死的程度。所以,虽然追究与否都对判断案情的经过没有什么帮助(脑内子弹偏移与否都无损于当夜石川胃部遭到致命枪击的事实),但以目前所知的情况的确还无法判断死亡发生的准确原委。

第三,经过鉴定,房屋二楼遗留的手枪确实是石川本人的配枪。但是,这把枪是如何到达安藤手中的呢?

最后一点则关系到另一件让整个案件显得更为不幸的事。仅仅半个月之前,石川安吾在东京大学担任政治学教授的父亲石川贤治在学部派对上突然身亡了。事后,警方在他就餐时喝过的浓汤中检测到了氰化物,可以看出很明显是有人故意投毒所为。这起罪案至今还没有告破,又与当前发生的谋杀时间上如此接近,两者之间是否极有可能是相互关联着的呢?

可惜,立花提出的意见并未被承办该案的科系予以重视。

[注1]石川并不抽烟,但是这个打火机是哥哥的遗物,所以他一直带在身上。参见《BORDER》官方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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